戊戌深秋，隨著一代武俠宗師金庸先生離世，由金庸武俠小說名串聯(lián)起來的機巧聯(lián)，也成為時代絕響。

  飛雪連天射白鹿；

  笑書神俠倚碧鴛。

  自金庸先生離世以后，這副聯(lián)再度成為各界關注的焦點，在各大媒體和各類朋友圈縷縷“刷屏”。該聯(lián)以金庸先生所著十四部武俠中長篇小說名：《飛狐外傳》《雪山飛狐》《連城訣》《天龍八部》《射雕英雄傳》《白馬嘯西風》《鹿鼎記》《笑傲江湖》《書劍恩仇錄》《神雕俠侶》《俠客行》《倚天屠龍記》《碧血劍》《鴛鴦刀》的首字相串聯(lián)，形成一副頗有幾分武俠色彩的聯(lián)語。曾幾何時，談起金庸武俠小說，都繞不開這副聯(lián)。一副聯(lián)語，也成為一個作家特有的標簽。

  然而，對于這副小說名目聯(lián)，金庸先生生前也曾進行過“自我評價”。那是二零一五年新版《金庸作品集（朗聲新修版）》出版時，附上金庸所做《“金庸作品集”新序》，其中，就這副聯(lián)，金庸先生直言“說不上工整”。他還簡要談了自己對楹聯(lián)文化的一些認識；而有意思的是，有人盜版金庸作品，也有人盜版金庸之名進行“絕對征聯(lián)”。

  現(xiàn)將序言原文摘錄如下，一看便知分曉：

  撰寫這套總數(shù)三十六冊的《作品集》，是從一九五五年到七二年，前后約十三、四年，包括十二部長篇小說，兩篇中篇小說，一篇短篇小說，一篇歷史人物評傳，以及若干篇歷史考據(jù)文字。出版的過程很奇怪，不論在香港、臺灣、海外地區(qū)，還是中國大陸，都是先出各種各樣翻版盜印本……

  翻版本不付版稅，還在其次。許多版本粗制濫造，錯訛百出。還有人借用“金庸”之名，撰寫及出版武俠小說。寫得好的，我不敢掠美；至于充滿無聊打斗、色情描寫之作，可不免令人不快了。也有些出版社翻印香港、臺灣其他作家的作品而用我筆名出版發(fā)行。我收到過無數(shù)讀者的來信揭露，大表憤慨。也有人未經(jīng)我授權而自行點評，除馮其庸、嚴家炎、陳墨三位先生功力深厚、兼又認真其事，我深為拜嘉之外，其余的點評大都與作者原意相去甚遠。好在現(xiàn)已停止出版，出版者正式道歉，糾紛已告結束。

  有些翻版本中，還說我和古龍、倪匡合出了一個上聯(lián)“冰比冰水冰”征對，真正是大開玩笑了。漢語的對聯(lián)有一定規(guī)律，上聯(lián)的末一字通常是仄聲，以便下聯(lián)以平聲結尾，但“冰”字屬蒸韻，是平聲。我們不會出這樣的上聯(lián)征對。大陸地區(qū)有許許多多讀者寄了下聯(lián)給我，大家浪費時間心力。

  為了使得讀者易于分辨，我把我十四部長、中篇小說書名的第一個字湊成一副對聯(lián)：“飛雪連天射白鹿，笑書神俠倚碧鴛”。(短篇《越女劍》不包括在內(nèi)，偏偏我的圍棋老師陳祖德先生說他最喜愛這篇《越女劍》。)我寫第一部小說時，根本不知道會不會再寫第二部；寫第二部時，也完全沒有想到第三部小說會用甚么題材，更加不知道會用甚么書名。所以這副對聯(lián)當然說不上工整，“飛雪”不能對“笑書”，“連天”不能對“神俠”，“白”與“碧”都是仄聲。但如出一個上聯(lián)征對，用字完全自由，總會選幾個比較有意思而合規(guī)律的字。

  以上這篇序言，也是難得一見的金庸先生有關楹聯(lián)文化的一些論述。尤其從自評“飛雪”一聯(lián)可見，先生亦深諳對聯(lián)創(chuàng)作之規(guī)律，但他又不同于另一位武俠宗師梁羽生先生那樣以楹聯(lián)為專好。據(jù)我所見，除收錄《射雕英雄傳》中描寫東邪黃藥師的“桃花影落飛神劍；碧海潮生按玉簫”等佳作外，鮮見其所撰聯(lián)語。小說中再如黃蓉與朱子柳文斗對對子的情節(jié)，所引之聯(lián)如“琴瑟琵琶，八大王一般面目”等，則皆為前人成句。

  至于談到“飛雪”一聯(lián)，金庸先生所言“說不上工整”的問題確也存在，但我認為，這并不影響其成為一副佳聯(lián)。首先是如何看待機巧聯(lián)的問題。清代汪升在所著《評釋巧對》序言中就說，機巧類楹聯(lián)，本就是“可為談笑之資……可為驅愁取樂之一助”，在于其渾然天成的巧勁、機關重重的妙趣或是字面背后的隱喻，往往相互成對本就困難，再追究詞性聲律的嚴格工整，便一定程度會影響到聯(lián)語機巧性的發(fā)揮。古人在這方面也都是“寬對”多而“工對”少。故而在后來中國楹聯(lián)學會主編的《聯(lián)律通則》中，也不忘強調一句：“巧對、趣對、借對(或借音或借義)、摘句對、集句對等允許不受典型對式的嚴格限制”。因此，我們把“飛雪”一聯(lián)作為集字類的機巧聯(lián)來看待，未嘗不可，畢竟十四部小說名能穿成這樣一副對聯(lián)已十分不易。而且，經(jīng)過這些年的廣泛流傳，這副小說名錄聯(lián)，已然成為金庸迷的“個性簽名”，成為金庸武俠小說的“文化標簽”，大家在追思金庸先生的時候，再細數(shù)聯(lián)中每一個字，皆能道出背后的一段“武俠夢”和那些年流逝的匆匆歲月。

“現(xiàn)代華人世界擁有讀者最多的小說家”金庸風采——

金庸與馬云

金庸與夏夢

金庸（左四）與古龍（左一）

金庸帶走了一個武俠時代， 就像一部金庸武俠劇主題曲中唱的那樣：

 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(fā)，讓它牽引你的夢，不知不覺這紅塵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……